星遙。

南糖/班導Ｘ學生

⠀

01

　　閔玧其煩躁的翻著這次班上的測驗成績，有一件事困擾他很久了，那就是班上資優生、前兩年總是遙遙領先其他學生的金南俊，在高三這一年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落在平均之後，讓身為班導師的他非常擔心，夏季的燥熱又令他更煩悶了。

⠀

　　智商是148，所有科目而言對他來說輕而易舉，英文程度還過份的好，考試偶爾犯點迷糊是很正常的，但自從某次的模擬測驗開始，金南俊的成績開始一落千丈，就像自我放逐一樣，明明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把握住的東西，金南俊就像在抗拒什麼似的，靜止在原地不動。

⠀

　　這樣不行。家長已經來電關切很多次，多到閔玧其都要火大的地步，記得第一次因為成績把金南俊叫到辦公室時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問金南俊是不是最近怎麼了、是否壓力太大才失常？那學生也只是掛著淡淡的笑容，低頭道歉。

⠀

　　「老師對不起，我沒有怎麼了。下次會努力的。」垂下的單眼皮藏在鏡框之後的學生低聲說著，金南俊聽上去真的非常抱歉，寬大的手交握在身前，閔玧其忍不住被那好看的指節奪去視線，又覺得更心煩了。

⠀

　　「有什麼問題都和老師討論好嗎？我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好聽的酒嗓無奈道，閔玧其坐在椅子上望著金南俊，「升學、壓力、考試，都是會讓人失常的東西，很正常的，說出來可能會好點。」

⠀

　　「是，謝謝老師。」金南俊微微笑了，向閔玧其道謝，然後在他還沒同意之前便擅自離開了辦公室。

⠀

　　以為獲得了金南俊的承諾後他會回到正軌，不料那樣的失序完全沒有改善，閔玧其把金南俊喚進辦公室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關心著學生究竟出了什麼問題，金南俊總帶著一貫的笑容，露出深深的酒窩對他說「老師我沒事，對不起。」閔玧其每每聽到這樣的回答總會瀕臨爆炸邊緣，一次一次的試探都無法讓金南俊卸下心防和自己吐露實情，想到自己這個班導師當的還真不稱職時，閔玧其總會泛起一抹苦笑。

⠀

　　本來就看起來冷漠的他為了和學生打好關係可以說是費盡心思，自己在年輕時也曾經徬徨無助的不得了，甚至得過抑鬱症，那些不被諒解的苦楚、受傷的夢想和追求完美卻被扼殺的希望，都讓他曾恐懼的無以復加，也因此，當上教職的閔玧其是多希望能夠引領這些即將面臨人生重大關卡的孩子們前行。

⠀

　　但金南俊總用那個好看的、溫文儒雅的笑容，一次一次的悄悄從他身邊繞過去。技巧性的迴避與隱藏，在他以為可以問出一點什麼之前對方便會換上溫順的樣子，以令人信服或安心的聲音說著：「我沒事，請老師不要擔心。」

⠀

　　不要擔心個鬼。

⠀

　　明明平時成績都還是維持著高分，到了段考、模擬考就會失常未免也太奇怪。他怎麼會不知道那是那少年帶有惡意、卻同時也在呼救的惡作劇？但在金南俊不肯開口之前，他什麼都無從得知。

⠀

02

　　閔玧其心情煩悶的時候喜歡到音樂教室彈琴。

⠀

　　待學生們都放學後，他享受著單獨的悠閒，從他指尖奏出的曲子會變成魔法，交織成一篇絢爛的樂章，閔玧其彈琴時能讓周圍屏息，深怕錯過他每個細小的動作和身體微微的搖擺，白皙的他在漆黑的鋼琴前更顯優雅又從容，在那一隅，世界屬於他。

⠀

　　待一曲終了，一陣不疾不徐的掌聲倏地從身後傳來，閔玧其有些驚愕的回頭，只見金南俊倚在門邊拍著手。

⠀

　　「老師琴彈得真的很好聽。」又是那個淡淡的笑，金南俊看著閔玧其被嚇到的表情莞爾，「原來老師喜歡音樂呀。」

　　閔玧其順了順自己因受驚而亂了的氣，有點難為情的回答：「啊，是的。南俊怎麼還不回家呢？」

　　「被琴聲吸引過來，然後困住了。」金南俊盯著閔玧其，房內的氣氛突然有點微妙，閔玧其愣愣的看著頎長挺拔的身影似乎是想向自己走來，卻又猶豫著要不要轉身就走，如果他再不說點什麼的話。

　　「你也喜歡音樂嗎？我再彈給你聽？你可以進來沒關係。」在思考應對進退時卻先行開了口，閔玧其不知道是否看見對方一閃而逝、得逞的笑意，金南俊點點頭，進房然後關門，朝著自己左邊的空位走去。

　　這小子怎麼可以發育的那麼好呢，閔玧其納悶的望著金南俊不疾不徐的步伐失了神，明明只有17歲，金南俊卻比自己高上許多，平時擔任副班長、慣於處理班務的他比同齡生更穩重，卻也沒丟失那份稚氣，閔玧其曾經見過他和同學打鬧的呆萌樣，那可真是會讓人不住失笑。

　　金南俊在離鋼琴最近的座位放下書包坐下，一手托著腮望著閔玧其，「請彈給我聽吧，老師。」

　　那低語彷彿是一道指令，閔玧其就在不知不覺間服從了。閔玧其沒有多想，為金南俊再一次的演奏起來，可能有點討好的成份在裡頭，希望一曲過後金南俊會和自己談些什麼也不一定。

⠀

　　他的如意算盤沒有打錯，金南俊在他結束最後一個音符大約安靜了兩分鐘，接著自行開口了，「老師，我也好喜歡音樂，但是家人都、好像不允許我走向這條路呢。」

　　原來是這樣啊，成績失常的理由其實是和家人作對的表現嗎？用僅有的武器抗議著，盼望著誰能來簽下和平協議，再也不干涉誰的人生。

　　「南俊吶，不管家人怎麼說，你只要堅持喜歡的事情，然後一直做下去就好了。不要用成績賭氣呀，這很現實的關係著你以後念的學校呢，音樂科也一樣的。」閔玧其冷冷的臉柔和起來，眼底盡是溫柔的笑意，「老師在年輕時也因為太喜歡音樂並想以此維生，和家人吵翻天了。」

　　「那老師怎麼變成老師了呢？如果老師這麼熱愛音樂。」金南俊低低的問了一個犀利的問題。

　　閔玧其搔搔頭，「在那個年代還是有現實的考量，音樂領域成功的真的少之又少，覺得教職更有保障一些，也算我想做的事情。而且我也沒放棄音樂喔，一直都有在給一些公司寄Demo帶呢，被採用的也挺多的。」他有些驕傲的回答。

　　「原來如此，」金南俊瞄了牆上的時鐘一眼，「謝謝老師，我得趕補習了。希望明天還能聽老師彈琴。」語畢，金南俊有些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

　　閔玧其還來不及說再見，只能轉回視線不禁蹙眉，明明是要問金南俊問題的，怎麼感覺、自己講了更多話呢？

⠀

03

　　少年每天都來聽他彈琴了。

⠀

　　像隻溫柔的大型犬窩在他的身邊，陪他進行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家常，甚至會分享自己的創作給閔玧其，撒嬌的要他彈彈看給點意見；有時候還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閔玧其會不自主的彈的小聲些，讓音樂默默的結束，還要忍下想在少年熟睡時戳他酒窩的衝動。

⠀

　　夏天好像是適合、喜歡上一件事情的季節呢。

⠀

　　該死的、該死的，金南俊的臉好像越來越常浮現在自己腦海中。閔玧其不知道是不是太盡忠職守想為學生排解煩憂，導致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超過大半，才會讓那少年的身影佔據了思緒。

⠀

　　看著少年的時間逐漸增加了。

⠀

　　觀察著資優生平時與人互動的樣子，確認他的人際關係一切安好；在一天不多的教課時間凝視著少年聽講的模樣，渴望了解他學習的意志力是否堅強；午休回到班上批改週記時會仔仔細細閱讀金南俊寫下的內容，然後往對方的座位一遍又一遍的投注視線，像瘋了一樣，想找出金南俊的成績還是不見起色的原因，明明和自己談過了不是嗎？

⠀

　　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或是安慰的話語沒有觸碰到少年心底的開關，他仍不願意讓成績恢復水準？閔玧其怕的從來都不是會被家長或校方關切，而是金南俊會毀掉自己繁花似錦的前程。

⠀

　　「你真的不能和老師說，為什麼成績還是這樣嗎？」閔玧其在某天的課後忍不住對金南俊開口了，「是不是有什麼更、更深層的理由？」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緊張，閔玧其講話還結巴了。

　　金南俊給他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老師是真的想知道嗎？我的想法。」

　　「那當然了，雖然我不是特別要求成績的班導師，但是看到你這樣我很擔心呀。」閔玧其按耐住心中莫名湧起的喜悅，懇求著這次的晤談能突破金南俊死守的最後防線。

　　「嗯，無論說了怎樣奇怪的事情，老師都不會生氣的嗎？」金南俊好整以暇的盯著閔玧其看，眼神炙熱，閔玧其忽然覺得自己瞬間迷失在對方眼底的幽深。

　　「當然了，不生氣。」閔玧其舉起右手發誓。

　　「那，我下次再告訴老師吧。」金南俊拋下這麼一句話就走出音樂教室，留下呆滯三分鐘的閔玧其。

⠀

　　被這小子給耍了嗎？

⠀

04

　　然後少年再也沒出現在放課後的音樂教室裡。

⠀

　　就像要終結整個夏末的燦爛，金南俊的溫度與氣息一下子就離自己很遠很遠，閔玧其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是踩到對方的逆鱗嗎？即使金南俊又安然的回到全校第一名的寶座，閔玧其卻覺得恍若隔世，以為自己的記憶出了差池，心裡空落落的，可能很像有人割了他的心一刀，然後還在上面抹鹽。

⠀

　　他的眼神也再也沒認真對上他的。

⠀

　　儘管想和金南俊說話，可少年總會有禮的朝他致意，再不著痕跡的離開。想讓他到辦公室來也沒有理由，他就是穩穩的待在第一名，屹立不搖；想要求他處理班務趁機說點話也不對，金南俊上頭還有班長，不交代班長而交代副班長多奇怪。

⠀

　　好想知道他想告訴我的、明明用那麼熱切的眼神注視我的、音樂教室裡的記憶是真實的，為什麼少年要這樣折磨他呢。

⠀

　　為什麼呢，青春期的少年讓他這麼不明白。

⠀

05

　　11月，大考將至，空氣也冷冽起來。閔玧其悶悶不樂的按著琴鍵，學校放了溫書假給高三的學生，等同於連金南俊的臉也見不著了，閔玧其這才荒謬的發現自己把少年的份量變得太重了。

⠀

　　多背德呀，愛上了自己的學生嗎。

⠀

　　是在什麼時候失控的？從想好好注視金南俊的那時候開始嗎？原先的關心變了調，對方的喜怒哀樂和夢想不知不覺纏繞著他，以相同的興趣為基底，渴望為對方演奏他譜的曲，得到一句「老師彈的真是太好聽了」就像獲得加冕一樣，開心的不得了。

⠀

　　閔玧其覺得這一切都太荒唐了，尤其是他自己。世界最荒唐的大人就是他自己吧。

⠀

　　「老師怎麼在嘆氣呢。」驀地，低沉的嗓音在剎那讓他的心跳緊縮，閔玧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換不了氣，暫時停止呼吸之際聽見的是大力鼓噪的心跳，怦咚怦咚。

　　「南、南俊？」閔玧其愕然轉身，金南俊穿著一身藍大衣靠在門邊，他忍不住將少年現在的身影和第一次闖入音樂教室的那刻重疊，「不是要、要大考了嗎？怎麼在這裡？」

少年勾起促狹的微笑，「當然是來找老師的，把沒講完的話說完呀。」

　　閔玧其微愣，隨即有些不滿的說著，「明明從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再也沒理我沒找我不是嗎？」

　　「怎麼聽起來是在撒嬌呢，老師。」金南俊挑挑眉，緩緩地朝閔玧其走近。室內的氣溫一下子升高太多讓閔玧其口乾舌燥，不穿校服的金南俊現在看上去意外的成熟、性感，然後，危險。

⠀

　　對，危險。

⠀

　　閔玧其看著金南俊逼近，走到他面前，傾身。寬大的右掌輕放在閔玧其臉旁，溫熱的氣息吐在他左耳，慢語的低音是催情劑，讓閔玧其忍不住腳趾蜷曲。

⠀

　　「老師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考的不好嗎？」金南俊一字一字、緩緩的說著，「老師是真的想知道嗎？」

　　「金南俊！」閔玧其驚呼，被學生惡劣玩弄於掌間的感覺太令人害怕，他沒由來的覺得暈眩。

　　「因為這樣你才會一直看著我。」豐厚的唇貼上了閔玧其的頸，在他白嫩的肌膚上輕輕的啃咬了一下，閔玧其渾身顫慄，「你總是不看著我，但我一直看著老師啊。」

　　閔玧其呼吸困難，金南俊突如其來的告白讓他無法思考其中的意義，「南、南俊⋯⋯！」

　　「我很喜歡很喜歡老師，心臟發疼的那種喜歡。可是你好像都看不到我。」

　　打從入學的第一天起就不經意的見到閔玧其演奏鋼琴、低聲唱歌的模樣，恬靜自在又溫柔無比，從此陷在那樣的魅力裡無法逃脫。

⠀

　　好想獲得老師的專注。

⠀

　　他以為站在頂端，閔玧其的視線就會看向自己，想要得到他的獎勵，哪怕是口頭的稱讚也好，然後想進一步和他分享同樣喜歡音樂的點點滴滴。但比起關心優秀的學生，閔玧其似乎更關切其他學習上需要幫助的人，有點遲鈍的金南俊也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弄清楚這樣的感情是什麼。

⠀

　　喜歡。⠀

　　讓胸口發疼的喜歡最終微微的變調，在少年體內滋長成幽微又帶點黑暗的情緒。比起青澀的說出我喜歡你，金南俊更喜歡玩一場禁忌的遊戲，像逗弄老鼠卻不吃掉的貓，勾引閔玧其的視線到自己身上後，再一口氣的放掉所有的牽連。

⠀

　　如此一來，自己過去兩年的不平衡單戀也能得到緩解吧。

⠀

　　看，他玩得多成功啊。

⠀

　　閔玧其顫抖著，因為熱氣而敏感的身體發燙起來，宛若惡魔的低語還在持續著，「你終於看到我了，老師。用那麼赤裸的目光盯著我看，以為我沒發現嗎？」金南俊輕輕含住了閔玧其的耳垂，再離開，接著又極為貼近閔玧其的左耳低喃著，「老師也愛我嗎？像我那樣愛你一樣，也愛著我嗎？」

　　即使他說得語氣極為誘惑，閔玧其卻也聽出了這句話包含著疼痛、混亂與憂傷，少年用強勢的攻擊逼他棄械投降，是因為忍耐也到達了臨界值，凝視著幾近整整三年的愛戀，懷疑自己的失控、翻覆心底的秘密，都讓金南俊希冀安穩的日常變了調，不得已才下了賭注。

⠀

　　想看著你，也讓你一直看著我。

⠀

　　「⋯⋯愛。」閔玧其說的很小聲，感受著金南俊身子一震，這是金南俊意料之外的回答，以為會被喝斥、以為會被閃躲，但閔玧其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吐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我現在可以吻老師了對吧。」沒等被攫住的人回應，金南俊將閔玧其抱個滿懷，手臂壓在琴鍵上發出了不和諧的聲響，但他置之不理，只是貼上了閔玧其的唇，深深的吻著，壓抑了破壞一切的衝動、克制了想扯掉老師身上致命的白襯衫的狂暴，忍耐萬分的吻著。

　　閔玧其卻不忍耐了，他勾上了金南俊的後頸，什麼師生關係、什麼有違常理都看要見鬼還是見上帝去吧。少年的吻是熾熱而生澀的，擁抱是強悍有力的，他回應著少年的吻，拿回主導權，像隻貓一樣的挑逗著，從唇瓣到舌頭。

⠀

　　如果不索取對方的氣息，那他們都會在下一秒寂寞而死。

⠀

　　兩人最終氣喘吁吁的分開。

　　狂亂的心跳無法停止，閔玧其瞇著眼瞅著在上方的金南俊。少年終究是少年，他沒有漏看金南俊因情慾而膨脹的胯下，忍不住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有點邪惡。

　　「南俊啊，就這麼喜歡老師嗎？」閔玧其理了理被弄皺的白襯衫，一派從容的問。

　　金南俊看上去有點懊惱和慌張，沒有想到閔玧其會反過來撩撥自己，只是露出了一個現在能做到最冷靜的笑，「是的，非常喜歡。」

　　「那，」頑劣的報復心也被挑起的閔玧其伸出纖白的手指，在金南俊勃起的褲襠畫了圈，「要老師幫忙？」

　　看到少年瞬間呆住的表情，方才裝出來穩重與成熟都在此刻瓦解，沒有防備的發出了驚愕的單音，閔玧其心情變好了，他緩緩的起身，做出了和金南俊一樣的舉動，酒嗓對著少年的左耳發出了致命的邀請，「但不是今天，等你考完試那一天，就在這裡吧，嗯？」

　　然後閔玧其挑釁般的眨眨眼，在少年無法反應之前就離開了音樂教室，金南俊只能一邊氣惱著望著閔玧其離去的方向，抓抓頭，然後表情又重歸平靜，隨後也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

⠀

⠀

　　反正這場誰看著誰的遊戲，我有一輩子的時間，陪你慢慢玩。